投资之道，贵乎无为

投资之道 贵乎无为

暑假不能出去玩，经常陪孩子去图书馆读书，读了一些道家的经典，读完之后觉得与投资之道暗合，也与之前自己的一些想法比较接近，借机写一篇对投资的个人见解，权当读后感。

  既然是要坐而论道，首先要说道的定义，书中所说的道分两种，天道与人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具体解释的话，天道的体现比如水往低处走，温度由高向低传递，而人之道则相反，人往高处走，平民阶层纳税，而权贵阶层食税，这一点，也与人们常说的圣经中的马太效应一致，凡所拥有的，还要给他附加的，凡是没有的，连他仅有的也要剥夺。关于投资之道，也可以从这里展开，首先来看我们经常交易的市场，哪些是符合天道，哪些又是符合人道的呢。比如我们大家最常接触的股票市场，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典型的符合人之道的市场：无数创业成功的富裕阶层，带着原始股来融资上市，上市后在股市攫取巨额的财富，翻开福布斯排行，前一百的富豪，他们的财富估计8成以上都是来源于股市。而参与股市的小散户呢？几乎永恒的被7亏2平1赚的魔咒所笼罩，所以这个市场的参与者，富者越富，穷者更穷。那么有没有符合天之道的交易市场呢？个人认为也是有的，比如可转债市场，再比如近些年的股指期货吃贴水的市场。以可转债市场为例，作为强者的募资方，与作为弱者的债权人，利益基本是一致的，很多时候，募资方还会牺牲自身的利益（下修摊薄自身权益），以换取最后的转股或者强赎。而期指吃贴水的市场呢，作为强者的基金公司，为了对冲手中的股票持仓，不惜在期指的价格上做出一些让步（贴水），以达到获得足够的对手盘的目的。

  既然各个市场道各不同，如何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从中取利呢。这里就要说道的实践了，关于道在实践方面的精义呢，可以用四个字来囊括，也就是“清静无为”。书中有一个例子：汉文帝即位之初，踌躇满志，想要成就一番伟业，但是他看到身为丞相的曹参呢，事事守旧，毫无革故鼎新的气象，于是心中大为不满，忍耐许久之后，终于沉不住气，找来曹参询问“丞相每日不力图革新，天下如何可治呢？”曹参不答，反问道：“陛下以为与高祖（刘邦）相比如何？”帝约“不如”，曹参答道“陛下自觉不如高祖，我亦自觉不如萧丞相（萧何），那么为何还要去改变前人留下的制度，何不循规蹈矩，垂拱而治呢？”这也就是萧规曹随的典故了，故事可能略有夸张，但是后来的结果是有目共睹的，汉文帝在曹参的辅佐下，与民休息，为后来的文景之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果汉唐算是中华民族的高光时刻的话，文景之治则算得上是高光中的高光了。

  那么还是回到我们的交易市场，在交易中如何做到无为呢？最简单的比如期指吃贴水的策略，贴水满意就买入，一直持有到期，到期再向后换月。你能获得的收益呢，基本就是贴水收益加上指数的收益了。基本是轻松跑赢指数是没有疑问的了。当然在实际的操作中肯定会遇到很多的问题，比如指数暴跌，比如贴水消失等，所以无为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我认为也不是，最简单的，你起码要换月对吧？面对可能遇到的暴跌，你起码要控制好仓位对吧？即使算上这些工作，我认为把这个策略算作无为投资也是很合理的，你不用关心市场的走势，也不用为短期的波动忧心忡忡，只剩下几个月一次的调仓而已。所以，我认为无为而治的前提呢，首先是要建立在有为的基础上，还拿萧规曹随举例，汉文帝之所以能够垂拱而治，是因为刘邦与萧何是有为的，他们留下了成熟的基业与制度，沿着他们制定的路线走下去就可以，再者皇帝虽然尽量无为，但是下面的群臣与百姓都是各司其职，各尽其力的。回到吃贴水这件事来说，你首先要了解清楚相关的规则，也要清楚预见到最坏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控制仓位），其次，虽然你是无为的，但是需要对冲的基金经理则是有为的，每次期指到期后，他们都需要为他们手中的多头寻找新的对冲，而且指数对应的具体的每一家公司，他们也是有为的，他们也都在努力工作将公司做强，所以你才能够无为而赚。

  那么什么样的基础是有为的，什么样的基础又是无为的呢？比如巴菲特举过一个例子，同样的一笔资金，你可以购买一个农场，也可以购买等额的黄金放在家中，黄金不会产生任何收益，所以这个基础就是无为的，你购买了一个农场，农场每年可以有大量的产出，所以这个基础是有为的，然后你买下了农场，你可以选择自己经营，或者自己不愿经营，直接出租出去收租，这就是在有为的基础上而无为了，你什么都不用做，但是农场在承租人的手中每年都在产生大量的价值。说到这里，肯定会有人想到下一个问题，我如果在有为的基础上继续有为，岂不是更好？那么我们还是以经营农场为例，如果你本身就是一个农场主，经营农场多年，现在买下一个新的农场扩大规模，自己继续经营，这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也有可能你只是在别的领域发了横财，买下农场就是为了更好的资产配置，虽然你很努力的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农场主，但是事情恐怕很难一蹴而就，你如果只是为了过上期待的田园生活，而不在意短期的收益，慢慢学习也许不是一件坏事，但是如果你期望的是，你花出去的钱能够得到最合理的回报，你购买的土地也希望能够获得最大的收获，那么很显然，找到一个专业的农场主，把农场交给他才是最合理的计划。
关于这个话题，我自己也有过相关的一个例子。过去几年间，自己有一段时间非常痴迷于研究各种可转债策略，单低，双低，预判下修等等等等，每天花很多时间去研究回测，自己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研究出的策略可以用“无敌”来形容了。尝试完了各种策略，刚好碰上可转债行情还不错，也算是小有收益，直到有一天想到把自己的收益跟可转债的等权指数做一个对比，一对比傻了眼，自己的收益与同期的可转债指数，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无脑摊大饼和废寝忘食的研究，收益是一样的，瞬间为自己当时牺牲掉的无数脑细胞感到不值。经过痛苦的反思之后，自己唯一能得出的有价值的结论就是——选择大于努力了，而且你的努力很有可能只是在自我感动罢了。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娱乐明星在电视上宣传说自己工作多么努力而又辛苦，比如夏天穿棉袄，冬天趴在雪地里拍戏，但是谁看到过电视上宣传过那些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如何辛苦，他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还要昼夜颠倒，数十年如一日。所以，努力不努力只是锦上添花，选择对不对，或者说有没有能力做出正确的选择才是至关重要的。

由于选择是如此的重要，我甚至怀疑是整个投资活动中最重要的一环，所以我们需要重点的论述一下，很多人会把市场的选择简单的用正和还是负和来区分，比如通常大家会认为股票市场是正和市场，而期货市场是负和市场。但是正如我前面对比过这两个市场，我选择了负和的期货市场，而排除了正和的股票市场，我们没有必要因为是论道就把问题弄得很复杂，在我看来，选择的标准很简单，市场是正和还是负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个市场是处于有利的地位还是不利的地位，或者说你有没有能力选择站在有利的一方。你选择在股指期货上吃贴水，我认为就是站在了有利的一方，而你选择自己买股票，我则认为你选择了站在不利的一方，那么有没有办法在股票市场上也选择站在有利的一方呢？我认为也是有的，比如可转债就是一个典型，如果执着于购买股票呢？我觉得部分的指数基金也满足这个属性。等一等，购买个股是不利的，购买由一揽子股票组成的指数基金，就变成了有利的？我在这里并不是要宣扬分散投资能够由量变引发质变，回到我们关于道的定义上来，股票市场是一个符合人道的市场，也就是损不足而补有余，而很多的指数基金正是基于这个原则建立的，比如上证50，沪深300，或者一些行业领先基金，这些基金的一个共同点是只保留强者，剔除弱者，能够保留在这些指数基金里的公司，基本都是所在行业的赢家，他们赢得的市场自然是失败的公司输掉的。虽然散户投资者本身是弱者，但是由于选择了始终与强者同行，那么这个市场的人道属性虽然没变，但是你却从不利的一方，变成了有利的一方。可能会有人说，那我自己构建一个组合，购买这些赢家公司不行吗？个人认为，这样的选择从人性的角度来说是不利的，贪婪，恐惧，多疑，损失厌恶，多动症，这些无法摒除的天性都会让我们即使是抄作业也会抄得面目全非，如果人类不多的智慧在投资游戏中还有正面的意义的话，我认为应该更多的用在市场的选择和规则的学习上，而不是用在后面的择时或者择股。或者更简单的说，既然有复印机可以使用（指数基金）又有什么必要去用手写（自己构建组合）的方式去抄作业呢？为什么只选择指数基金，而不选择主动基金呢？因为你很难确定你所选择的基金经理就不是一个股市多动症患者，他认为他是在有为，而最后可能证明他只是在乱为，而事前是很难区分这两者的。而指数基金从规则上就避免了这种情况，添加谁剔除谁只服从一堆冰冷的数据或者规则，基金经理没有任何主观决策的机会。
  或许也有人会把这里关于有利市场的选择理解为计算期望值的正还是负，客观的说，二者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但是还是需要指出一些不同，比如股票市场的多头，数学上的期望值通常都被认作是正的，但是不建议选择它是因为它从道的角度来说，是对我们不利的，既然我们能够找到在数学与哲学上对我们都有利的市场，又何必要舍易而求难呢？

说完了市场的选择，我们接着论述有为与无为的区别。这里我想到了一个很有名的实验，很多人应该都听说过，《漫步华尔街》里有一个大猩猩掷飞镖选股打败基金经理的故事，很多人认为这些基金经理不过是些沽名钓誉的无学之辈，被猩猩打败合情合理。但我却有不同的看法，基金经理之所以会被猩猩打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猩猩可以做到无为，而基金经理却做不到。不管是在哪个国家，基金经理都是一个门槛极高的行业，学历，经验，智商都有着非常高的要求，之所以会被黑猩猩而羞辱，是因为人类的天性根本就不适合参与这类有赌博性质的游戏，基金经理的智慧虽然可以算的上是出类拔萃，但是想靠这点有限的智慧去击败人类顽固的天性，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么难道人类的近亲——黑猩猩就适合这种游戏了？当然不是，它只是不知道自己参与的是什么而已。为了洗脱基金经理的不白之冤，我为这个游戏设计了一个第二回合：

$找一群黑猩猩，在他们每天开饭前，我们准备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面放着5根香蕉，玻璃罩前有两个按键A和B。按A键玻璃罩内的香蕉会有50%的几率增加一个，有50%的几率减少一个，按B键游戏结束兑现香蕉，为了防止黑猩猩不参与直接兑现，游戏有如下规则：必须按3次A键以后才能使用B键兑现，A键每天最多按10次，达到10次或者提前输光游戏自动兑现结束。为了让游戏更加有挑战，我们再加入如下的设置，按A键会有轻微的电击刺痛感，而且随着参与次数的增加，刺痛感会更强烈，也就是第一次按A最轻，第十次最重（但不会有伤害），按B键则没有。为了引诱猩猩玩下去，我们再加入一个小小的诱饵，第四次按A键的时候香蕉100%增加一个，第五次按A键的时候香蕉100%减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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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游戏的全部规则了，以黑猩猩的智商，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应该不难理解游戏的玩法，那么我们需要得到什么结果呢？我们需要得到并不是黑猩猩最终能获得几个香蕉，因为除了只参与4次获得香蕉的期望值是6个以外，其他所有次数获得香蕉的期望值都是5个。如果有足够数量的黑猩猩，我们想从实验中观察到的结果就是，它们最终每天会平均按下几次A键？不难看出，最优的结果是4次，而最坏的结果是10次（因为有刺痛）。我对黑猩猩的智商是绝对看好的，但我不看好的是黑猩猩的智慧能够战胜对食物的贪婪。

可能会有人说，这个游戏有些残忍了，有虐待动物之嫌。这一点诸位可以放心，这个游戏不过是我在脑袋里虚构的，并没有任何动物受到伤害。但诸位是否想过，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参与这个游戏的并不是黑猩猩，而是投资市场中的你我呢？——我们被迫参与到我们天性并不擅长的游戏——投资，因为如果我们不参与我们就会必然得到惩罚——通货膨胀带来的资产贬值。我们妄图通过更多的参与来换取更多的收益，但是结果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只要通过简单的观察计算，你就可以明白最优的答案是什么，过多的参与除了痛苦不会给我们带来其他任何东西。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引出道的第三个方面，道的来源是什么？道的来源并不是先贤大家坐在家里空想出来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有的道都是来源于自然的，为什么人类不适合投资这个游戏？因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之所以会输，只是因为你输不起。金钱之于人或者是食物之于动物，甚至是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当动物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肾上腺素的分泌会让激情取代理智，以确保机体能够更大几率的活下去。当你把你的车贷房贷，孩子学费，父母的养老钱放在赌桌上的时候，你还能要求自己冷静思考？别开玩笑了好吗？基金经理并不是赌自己的钱，他赌的不过是他的奖金提成最多是职位，即便如此，他在这个游戏里的智商已经低于黑猩猩了，你顶着十倍于基金经理的压力，却用着自己远不如基金经理的脑袋在做决策，你的胜算从何而来呢？第一回合里，投飞镖的黑猩猩可以无欲无求，如果黑猩猩知道自己每一次的决策和自己能不能填饱肚子有直接关系的时候，猜猜看第二回合它还能不能冷静下来直至找到最优解呢？关于道的来源，这里想到自己的另外一个例子，今年夏天刚好在陪孩子学游泳，去年暑假找了私教他没学会，今年我自己去教他，他属于胆子比较小的孩子，一开始下水都会怕很久，教练也很无奈，经过两个暑假的努力，才总算是能够游上一段了，他学会游泳后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原来人在水里一动不动也是可以浮起来的。所以我们用了两个暑假不是让他学会了高超的技巧，而只是让他感悟到了水之道。他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吗？还没有。我不在他身边他还是不敢去深水区。从游泳馆回家的路上我和他说阿基米德的浮力定律，我跟他说不会游泳的人之所以会溺水，是因为他们对水恐惧，由于恐惧就贪婪的想要把身体尽可能多的露出水面，殊不知能够给你浮力不让你沉下去的，正是你浸没在水中的部分，会游泳与不会游泳的区别就在于，会游泳的人只求漏出口鼻，不会游泳的人妄图漏出全身。在投资上我们又何尝不是？我们总是妄图得到更多，结果用尽全力的折腾，最后使我们失去了所有。当然这里还要解释另一个误区，我从来也没有认为无为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无论是游泳池里不会游泳的新手，还是新进入资本市场的投资者，恐惧与手足无措都是常态，在这样的地方，我们的智慧如果还有用武之地，那就应该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学习与感悟其中蕴藏的“道”。如果你最后有幸游到了成功的彼岸，大概率也只是因为你理解了道并顺从了道，我不大相信有人是因为另辟蹊径，学会了轻功水上漂所以才成功过关。而且我认为最后无论是游泳之道还是投资之道，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那就是无为。了解过道家作品的人应该知道，水对于道家的意义，乃至于说水就是道的象征也不为过，上善若水，水无常形，等等等等，道法自然，而水就是大自然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最后来总结一下我的看法，无为投资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一个无论是数学上（期望值）还是哲学上（道）对你都有利的市场，然后在一个别人有为的基础上，去构建你无为的投资策略。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去构建你的策略，那么可以多参考一下自然，因为道法自然。构建完策略之后，剩下的就是机械的执行，甚至就不要任何的执行，比如购入的是指数基金。即便需要简单的执行，也最好不要利用你脆弱的大脑，因为它这时并不可靠，你所有的思考都是应该在买入前完成的，而不是买入后，如果你对这点抱有怀疑，不妨回忆一下那个投飞镖的黑猩猩。在这里并不敢妄图去教别人如何投资，因为自己很清楚很多自己并不看好的领域或者方法，仍然产生了无数成功的例证，而且我也不并认为这是幸存者偏差造就的。毕竟道家在几千年的历史文化中，一直都是非主流的存在，所以自己的观点不过是非主流学派的一个非主流观点，姑且给大家提供一个看问题的视角而已，通往罗马的大道有很多条，每个成熟的投资者应该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条大道，在个人的看法里，我说的这条也许会比较慢，但可能也算的上是比较平坦的一条吧。